文/谢明刚

　　2023年5月24日，德国总理奥拉夫·朔尔茨在法兰克福市出席欧洲中央银行成立25周年纪念活动后前往机场。这时一名男子驾驶一辆深色奥迪牌汽车混进了车队，一起通过了机场安全围栏，闯入了安保区域，但该车辆并没有在册登记。当德国总理朔尔茨从自己的豪华汽车走出来时，这名男子突然冲到朔尔茨身边，与朔尔茨握手并强行拥抱。直到这一刻，朔尔茨的保卫人员和在场警察才注意到这一潜在险情。据德国媒体报道，该名男子拥抱朔尔茨后返回车内，并点燃了一根香烟，方才被逮捕。该名男子稍后接受了药检，结果呈阳性，意味着他可能吸食了毒品。
　　毫无疑问，此事将德国要人保卫的漏洞暴露在了世人面前。涉事男子如何能够突破层层安全保卫措施，轻易地冲到德国总理朔尔茨面前并与之“亲密”拥抱？这让人不禁想进一步了解德国要人保卫机制究竟是如何运转的。
　　
　　一、机构设置

　　德国要人保卫工作主要负责机构是德国联邦刑事警察总局所属的要人防护局。该局主要负责德国总统、总理和其他内阁成员，以及应联邦政府邀请来访的外国政要的安全保卫。该局设一名局长和两名副局长，下辖一个局长办公室和两个组。局长办公室由局长直管，负责财政预算、信息管理及任务指派工作。两名副局长分别兼任两个组的组长。
　　一组负责列名政要和来访重要外宾的保卫工作，下辖四个小组：一小组负责联邦总统、内政部长、联邦议会议长、宪法法院院长的保卫工作；二小组负责联邦政府总理、总理府及离任后的总统、总理的保卫工作；三小组负责外交部长、财政部长、国防部长的保卫工作；四小组负责其他列名政要和来访重要外宾的保卫工作。
　　二组主要负责人员培训、危险评估、来访重要外宾的前期组织协调工作和技术保障工作等，下辖四个小组：一小组主要负责人员培训和政要赴危险环境较高地区的保卫工作；二小组主要负责进行危险评估、形势分析，且每年都会对所有列名政要进行一次危险评估，对他们的安全状况做一个详细报告；三小组主要负责组织协调、联络来访重要外宾、重大活动的前期准备工作；四小组主要负责便衣保卫、机动和后勤保障等工作。

　　二、人员招募与训练

　　（一）人员招募
　　德国要人保卫人员主要从中级以上警察中招募产生。作为一名要人保卫人员，忠诚的品质和英勇献身的精神是必需的首要条件。德国要人防护局会对应招者进行全方位的背景审查，以确保被招募人员的忠诚可靠。此外，凡加入德国刑事警察总局要人防护局的警察，必须具有丰富的基层警察工作经验，具备射击、搏击、法律等方面的优秀素质。因此，所有从事要人保卫的警察都不是第一职业或第一警种，他们只有在适应了其他警种的工作之后才有可能被挑选为要人保卫人员。基于新招募人员此前的工作经历，要人防护局不再需要对他们进行基础科目的培训，而只需集中精力对其进行系统的要人保卫专业培训，经考核合格后即可成为一名要人保卫人员。德国警方这种优中选优“拿来主义”的招募办法，使得要人保卫人员在入职时即具备了一定的能力素质，通过要人保卫业务培训后就能很快进入工作状态，适应岗位环境，为完成要人保卫任务奠定了坚实基础。

　　（二）业务训练
　　德国要人保卫人员的训练科目主要有射击训练（包括室内精度射击和室外实战射击两种训练方式）、体能训练、实战训练、军事障碍训练、模拟战术训练（在模拟城市战术场地进行）、驾驶训练、压力和对抗训练、胆量训练、沟通能力训练，以及文化理论培训等。
　　为了保证受训人员能够达到现代要人保卫工作的要求，德国要人防护局对实战训练非常重视，会对受训人员进行贴近实战和突出重点的要人保卫业务训练。训练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基础训练；第二个阶段是深化训练，重点在贴身保卫训练；第三个阶段是拓展训练，主要是提高保卫人员自我挑战和团队合作的意识。德国警方认为，训练环境设置要贴近实战，应设置与真实执勤同样的训练环境，只有如此，才能很好地做到“训以致用”，达到良好的训练效果。例如，射击训练要在各种可能的环境下进行，要设置紧张、嘈杂的射击环境，要根据执勤任务中保卫人员几乎都是在运动中射击的实际，开展运动中射击科目训练，不能站在静止的靶子前训练射击。又如，要人防护局将训练科目设置为固定科目训练和不固定科目训练。固定科目训练的情景在训练之前设定，通过受训人员的反复练习，达到熟练掌握的目的。不固定科目训练的情景在训练之前可以设定，但不能告诉受训人员；也可以不事先设定，而在训练过程中随机设置，这样更有助于提高训练效果。
　　为保证保卫人员执勤时配合默契，德国警方非常注重团队合作训练，要求达到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充分理解的程度。在训练中，德国警方会采用两人戴一副手铐越障碍、三人保护一个受伤的同伴越野、四人搬运伤员等方法，培养团队精神、强化团队合作训练。

　　三、主要武器装备与政要座驾

　　得益于德国强大的军工研发和精湛的造车工艺，德国要人保卫人员装备精良，政要座驾防护性能强大、安全可靠。

　　（一）G36突击步枪
　　德国要人保卫人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装备的是MP5冲锋枪。2018年，德国警察部队宣布全部换装G36突击步枪，不再使用MP5冲锋枪。G36突击步枪是德国黑克勒-科赫集团公司（HECKLER & KOCH Group，简称HK公司）于1995年推出的现代化第三代突击步枪。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HK公司对G36突击步枪进行了多次改进和升级，使得该枪紧跟警察业务需要，各方面性能先进。该枪发射5.56毫米北约制式枪弹，初速约920米/秒，点射的射速约750发/分。G36突击步枪的突出特点是结构简单、便于操作、轻便耐用、高可靠性和模块化设计。该枪采用气动式短行程活塞导气系统，与传统的直接导气系统相比，这种设计减少了火药残留对机匣内部的污染，从而提高了枪支的可靠性，使其在各种环境条件下都能保持稳定的操作性能。该枪的机匣和主要部件采用高强度合成材料制成，不仅减轻了该枪的重量，也提高了其耐用性和抗腐蚀性。该枪的模块化设计使得其能够快速适应不同的战术需求，其护木、枪托和瞄准系统都可以根据任务需要进行更换和升级，使用者能够根据具体情况配置最适合的装备。

　　（二）HK P7手枪
　　HK P7手枪也是由德国黑克勒-科赫集团公司生产，使用9毫米帕拉贝鲁姆弹，全长171毫米，全重0.75千克，枪管长105毫米，初速350米/秒，配用8发、13发弹匣供弹，有效射程50米。HK P7手枪分为多种型号，最常见的有P7M8型、P7M13型和P7K3型。在这三个型号当中，P7M8和P7M13被德国警察使用的最多。P7系列手枪研制于20世纪70年代末。在当时的反恐背景下，德国警方对警用型自动手枪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仅要求火力强大、操作迅速快捷，而且要求更安全可靠、便于携带等，P7系列手枪因此应运而生。该枪的突出特点是后坐力小，且采用气体延迟式开闭锁机构，减轻了后坐振动，使工作更加平稳；安全性好，该枪在弹膛有弹的情况下也可以安全携带；保险解除快，该枪采用击针平移式双动扳机机构，它的握把前部兼作保险压杆，手握握把，保险杆压下，保险解脱并使得击锤待击；手松握把，手枪恢复到保险状态。这一设计与国内枪支扳机保险设计不同，持枪人拔枪即可射击，不需要更复杂的操作，节省了出枪射击时间，进一步提升了持枪人的快速反应能力。

　　（三）政要座驾
　　德国汽车工业发达，奥迪、奔驰、宝马、大众等众多汽车品牌享誉盛名，世界上多国领导人的座驾也是选择了如奔驰、奥迪、宝马等德国品牌汽车。作为德国的领导人其座驾毋庸置疑选择的也是本国品牌汽车。
　　德国前任总理默克尔的专属座驾是一台奥迪A8L防弹车。该车在外形上与普通奥迪A8L几乎没有差别，在车流中不会引起路人的注意。这样便从一开始就降低了政要专车遭受袭击的可能性。
　　德国现任总理奥拉夫·朔尔茨的座驾是奔驰S 680Guard，配备VR10级别防弹标准，车重近5吨。作为德国总理的专属座驾，该车进行了大幅改装，进一步增加了车辆的安全性能。全车底盘装甲，车窗使用的是超厚增强版防弹玻璃，由玻璃和聚碳酸酯多层复合材料构成，能吸收和分散子弹击中带来的能量，从而有效防止子弹的穿透；每扇车门设有单独的电动液压车窗升降装置，确保遇到危险时车窗能够更加迅速地升起。该车具备逃生系统、自动触发灭火系统、紧急新鲜空气系统、供氧系统等，可以近距离抵御军用速射步枪、狙击枪甚至高爆炮弹的射击，能够经受住来自下方、侧面和上方的相当于十多千克炸药的冲击。该车轮胎也是专用防爆轮胎，即使出现爆胎情况，这种轮胎也能支持该车以80公里的时速继续行驶数十公里。
　　
　　四、主要保卫措施

　　为确保要人的安全，德国警方很重视情报信息工作，并实行危险评估；突出科技装备优势，强化安保工作；注重细节，严谨细致；注重要人自我保护意识，强调要人与保卫人员的配合等。

　　（一）重视情报信息，实行危险评估
　　德国要人防护局很重视情报信息工作，不是任务前才收集，而是依据平时从各渠道收集到的情报信息进行危险评估。情报信息来源主要有情报部门、警察部门、公开信息（如报纸、杂志、因特网、广播、电视等）、外国使馆在本国要人到访前提供的相应信息等。对收集到的情报信息，要人防护局有专门人员进行分析研判，这是危险评估的基础和前提。
　　危险评估是德国要人保卫工作中的一项常态化工作机制，是德国要人保卫工作实施的重要依据。德国要人防护局为本国总统、总理以及德国政府正式邀请来访的外国国家元首、政府首脑提供安全保卫措施，而对国内外其他政要则完全依据危险评估结果，确定是否部署保卫措施。
　　危害程度分为三级：一级，危害性很大，可能遭到袭击；二级，存在危险，不排除受袭击的可能；三级，不排除发生危险。危险程度的确定，要考虑危险的先兆及可信性、恐怖分子可能袭击的目标、刑事犯罪的特点、国内安全形势、国际政治形势等因素。在认真研究形势的前提下，判断危险程度，明确保卫重点，确定保卫措施。例如，对来德国休假、治病的外国政要，要人防护局原则上不提供安全保卫措施，但是如果经过危险评估确定其受到了安全威胁，则必须采取安全措施，如对其住所、停留的房间、行动路线、交通工具及经常使用的物品采取安全措施，包括技术措施。比如，使用防弹车，对其停留处和必经之路进行监控、设立岗哨等。德国警方通过危险评估确定保卫范围和规格的理念，使保卫工作有的放矢，更能突出重点、确保重点。

　　（二）突出科技装备优势，强化安保措施
　　作为西方发达国家的德国，其表现之一就是科技发达。这在要人保卫工作方面也有更为突出的体现。为了确保本国政要和来访外国政要以及重大活动的安全，在每次安全保卫工作中都会投入大量高科技装备，这样既节省了警力，又确保了安全。例如，德国警方会在政要住地、活动现场等设置特殊的摄像机，能够扫描可疑人员的脸部特征，而录像拍摄的连续镜头可以立刻与储存在数据库中的重点人员照片进行比对；在街头执勤的一部分警察也配备有快速鉴别移动指纹设备，警察将可疑人员的指纹信息获取后，情报部门的中央数据库将立刻对指纹信息进行配对和鉴别，一旦发现禁止入境人员的行踪，警方的特别行动小组将快速出动，逮捕并负责押解出境。

　　（三）注重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细节决定成败”的理念在德国要人保卫中凸显。对于要人下榻的宾馆、酒店，警方会开展事无巨细的安全检查。酒店游泳池的水要进行毒性试验，床上的用品必须在相关人员的监视下进行洗涤，所有水果、茶点必须由警方品尝，所有的信件、包裹、行李等都要由安检设备进行检查，一切可能接近政要的人员包括服务人员、记者、厨师等，都处于严密监控之下；对要人途经路线和区域，使用探测器进行“拉网式”检查，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四）注重要人自我保护意识，强调要人与保卫人员的配合
　　德国联邦刑事警察总局制定有要人安全建议、意见，目的在于加强要人的自我保护意识，强调要人与保卫人员之间配合的重要性。
　　要人需加强自我保护和危险意识，注意观察环境，正确处理情况，正确行动。利用技术设备、设施减少被袭击的危险，如及时向保卫机关通报可疑情况和自己的活动等。在采取特别安全措施时，可向联邦刑警局咨询。
　　在住所及其周围要保持高度警惕，对没有明确理由进入住房周围的人员和车辆要注意观察，记住人的特征、车牌号和车的颜色。情况可疑时，应与有关管理人员或可以信任的邻居交换情况，采取措施。要人的情况不向无关人员告知。使用电话要保持警惕，在谈及要人的行动意图时要特别谨慎，对不寻常的电话应通报保卫部门。要经常检查电话和房间是否被窃听。禁止身份不明或意图不明的人进入房间。外来物品应进行检查，发现或怀疑有爆炸物时立即通知警察。活动日程妥为保管，不得让无关人员知道。要人长时间外出回住所时应对房间的情况进行检查，若发现有变化或受损坏须立即通知有关部门。不要开启来历不明的信件、礼品、包裹、邮件。发现可疑物品不要接触，立即离开现场。
　　行车途中若发现自己的车辆被可疑车辆跟踪时，应记住跟踪车辆的号码、颜色、车型和被跟踪的时间、地点，尽力摆脱并驶向警察局。发现不明的交通封锁设施和发生交通事故时，要人车辆应尽量离开，确实必须停车时要关好车门、车窗。要人车辆发生交通事故时，若不需送医院，要人须在车内等候。要人上下车时，要观察周围情况，若有异常立即回到车内。上车前，如发现其他车辆或物品影响自己的车辆驶出时，不要急于上车，也不要接近自己的车辆。
　　要人在遭绑架之初不要进行无准备和无计划的行动，要克服害怕、急躁和激动心理，保持冷静，尽量正常饮食和进行健身活动，保持体力，等待救援。不要轻易采取摆脱控制的行动，只有在确有把握的情况下才可以逃跑。
　　总体来说，德国要人保卫工作成绩是比较显著的，德国总统、总理等重要政要遇袭事件很少发生。这与德国警方严格要人保卫人员的选拔与训练、严密要人保卫措施等是分不开的。■
　　
　　【作者简介】谢明刚，中国人民警察大学特勤学院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领域为要人警卫和大型活动安保。
　　（责任编辑：冯苗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