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承先 卢奇伟 邓瑞阳

　　从1893年泰国出现第一条铁路起，至2024年，泰国境内铁路运营里程约5000公里。泰国铁路由国家铁路局（SRT）管理和经营，共有4条国有铁路（State Railway of Thailand），均为主要干线，以曼谷为基地:北线，以清迈为终点；东北线，以乌汶府和老挝边境的廊开府为终点；东线，以柬埔寨边境的沙缴府为终点；南线，以马来西亚边境的也拉府和那拉提瓦府为终点。另有一条完全独立的支线班兰——美功线，它没有与其他铁路连接，起点站为班兰，终点站为美功。泰国铁路警察几乎伴随着铁路的建成而出现，铁路警察职责范围覆盖全国454个火车站、300多趟客货运列车、4500多公里铁路线路、5000多个铁路道口。铁路警察每年需要管理的旅客数量超过3640万人次，平均1名铁路警察需要管理近5.3万名乘客、守护5.9公里线路。
　　
　　一、简史

　　从1894 年设立至2023年10 月17日解散，泰国铁路警察共存在了129年，主要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的发展和变化。
　　泰国铁路警察诞生于1894年，即朱拉隆功国王在曼谷火车站（华南蓬）设立皇家铁路局三年后。那时曼谷-呵叻段等铁路线路需要穿过野生动物出没的茂密森林地区，为了降低乘客面临动物攻击的风险以及保护列车和乘客免受犯罪侵害，泰国政府组织建立了一批保护铁路沿线、火车和乘客安全的武装力量，并命名为铁路巡逻队。如1899年成立“北方铁路巡逻队”，1900年成立“碧武里铁路巡逻队”，它们1900年首次在铁路线路上执行任务。
　　1951-1957年期间，随着泰国火车路线、火车站、列车及客流量和货运量的增加，时任警察总监的警察上将鲍·斯里雅农下令，将铁路巡逻队升格为具有指挥管理功能的铁路警察局，以增加权力和警力来应对日益增加的犯罪率。
　　1978-1979年，泰国国家警察局（TNPD）重组后，给予府警察各警区长官更多的指挥权，每个警区的高级警官不仅掌握各自警区的府警察队伍，还可直接指挥辖区内的铁路警察，以提高警区执法效率。
　　2005年，各铁路警察局移交中央调查局，并成立了隶属于泰国王室警察厅中央调查局（CIB)的铁路警察司。中央调查局是刑警组织，所辖单位覆盖全国。这种把铁路警察编在国家刑警之内的体制比较少见。截至2023年铁路警察解散前，铁路警察司有超过738名人员，分布在铁路沿线15个铁路警察局（S.R.O），40个服务单位，并实行军衔制，时任指挥官为泰国皇家武装部队总司令查洛普·朱纳瓦特警察少将（泰国皇家陆军司令），其工作地主要分布在各火车站的中心地带。
　　2023年10月17日，根据《皇家公报》所发表的2022年新的《国家警察法》规定，铁路警察成立129年之后解散。铁路警察根据自愿选择分流到其他警种和中央调查局“铁路安全维护中心”。原先铁路警察所使用的住宿和办公场所以及车辆等设备都交还国家铁路局，并设立专门委员会，负责二次分配给“铁路安全维护中心”的警察。

　　二、泰国铁路警察的机构架构和职能

　　（一）机构架构
　　铁路警察司（Railway Police Division）是中央调查局下属的警察机构，具有监督调查的权力和责任，以及预防和制止犯罪行为。铁路警察司设有6个监察科，负责对15个铁路警察局监察。监察科负有行政工作及人事，新闻、安全和技术工作，战略和预算工作，特别事务和志愿者工作，后勤及法律工作，财务、会计工作等职责。
　　每趟列车通常有2~3名铁路警察值乘。

　　（二）职能
　　铁路警察的管辖范围为火车站、铁路沿线、列车、货运转运站以及涉及铁路财产的土地，有权调查、打击和防止管辖范围内的违法犯罪行为。铁路警察有力地打击了毒品走私、盗窃、故意伤害、交通肇事等犯罪行为，保障了乘客出行安全，赢得社会的一致好评，是铁路警察“每趟列车都很安全，铁路警察随时准备为您服务”口号的鲜明写照。铁路警察主要有以下职责。
　　1.负责国王、王后和所有王室成员乘坐火车出行安全。
　　2.保护、预防和制止犯罪，维护乘客的乘车秩序和出行安全。铁路警察负责整个火车站（包括附近商贩和单位）和列车的安全。以泰国吞武里火车站为例，铁路警察不仅负责火车站和列车的安全，还担负着附近医院和火车站市场的治安责任。仅车站周边，每天就至少有1万人。虽然过去吞武里铁路警察局只有20余人，但每天都要负责诈骗、盗窃、抢劫、交通案件的受理和火灾处置。
　　3.安检查危和阵地防控。在阵地防控中，主要防范和打击各类犯罪行为，如扰乱车站和列车秩序、盗窃、破坏等。同时提供紧急响应和医疗救援，并与其他应急服务机构协调合作，确保受伤人员得到及时的医疗救治。在安检查危中，为有效确保铁路设施安全，禁止乘客携带危险物品、爆炸物或其他非法物品。
　　4.针对潜在恐怖主义威胁，与其他执法机构合作、监测、预防和参与恐怖主义打击，以确保铁路系统不受恐怖分子的攻击。
　　5.在情报、毒品走私等领域，铁路警察还与其他执法机构合作，设置预防和制止犯罪科、预防和制止犯罪支援科等相关职能部门，以应对毒品犯罪和突发事件发生。

　　三、铁路警察解散后职能转移

　　铁路警察解散后，政府考虑到铁路沿线及列车上的安全和秩序，中央调查局成立了由约200人组成的“铁路安全维护中心”。
　　铁路警察负责的安保工作转移给国家铁路局（SRT），国家铁路局通过与警方合作，由警方增设警力帮助维护车站安全，并且联手打击和解决铁路地区的犯罪问题。其中曼谷地区由中央调查局负责指导、协作，外省铁路警察的职责范围由各府警察负责指导、协作。铁路警务模式已转变为以企业保安为安全主体，警方负责指导、协作的一种警务模式。

　　四、泰国铁路面临的治安犯罪形势及严峻的挑战

　　（一）面临的治安犯罪形势
　　近年来，泰国铁路面临着严峻的社会治安挑战。根据世界人口评论网站2023年的全球各国犯罪率统计，泰国的犯罪率为39.35，也就是平均每10万人中有超过39人犯罪。位列全球第89位，接近世界平均水平。作为东南亚第二大国，泰国被广泛认定为东南亚毒品走私和人口贩卖的中转站。并且泰国铁路发展滞后，铁路线路大部分分布在经济落后、治安管控薄弱区，且未形成封闭的铁路路段，犯罪分子和反政府武装能够轻易接触到铁路沿线的设施设备。毒品问题、铁路安全设施滞后和国内治安形势严峻已成为泰国铁路当前面临的三大挑战。
　　一是毒品管控力度受限。由于列车是犯罪分子借助的重要交通工具之一，铁路警察通常能协助地方警察局按照研判的线索进行抓捕。据《芭提雅新闻》报道称，2022年，清迈车站警方查获了一起涉20万粒冰毒片剂的走私案件，抓获犯罪嫌疑人两名。然而随着铁路警察局这一职能部门的解散，列车、车站及线路防控主阵地交由国家铁路局负责，从铁路警察过渡至企业保安，这一变革带来了诸多体制上的问题，如无法开展毒品公开查缉、禁毒情报搜集与共享产生壁垒、跨区协作和路地联动难以为继等，其中执法权的缺位已成为毒品管控的掣肘。
　　二是治安防控难度增大。据泰国国家铁路官网统计数据，泰国境内铁路运营总里程不足5000公里，其中大部分为单线米轨，铁路老化、车厢陈旧、速度缓慢、延误率高等问题层出不穷。其线路往往穿越人员密集区，有时也通过经济落后、交通闭塞的地带，而沿线居民对铁路了解甚少，铁路安全意识几乎为零。在这种情况下，以冒险翻越攀爬护栏、扒车偷盗为主的危及行车安全案件和铁路器材被拆解、切割的盗窃案件尤为突出。2021年9月10日，一名皮卡车司机撞向春武里府的铁路道闸门，造成11人受伤，12辆车受损；2022年6月7日，一名窃贼挖出春武里府火车站沿线的地下铜线到黑市上出售，造成超过了一千万泰铢的损失。这些治安危害问题不断发生，对铁路的行车安全造成极大威胁，治安防控的难度进一步加大。
　　三是恐怖主义威胁抬头。近年来，泰国南部三府不断有反政府武装袭击政府部门或平民（或游客），逐渐成为滋生恐怖主义的温床。而针对铁路的恐怖主义，其具体形式包括纵火焚烧、破坏铁路设施、蓄意爆炸等方式。2023年1月3日，运行在泰国南部宋卡府合艾和孔那加之间的列车轨道遭到破坏，超过325个螺栓以及另外5块枕木板被拆盗。恐怖袭击事件严重威胁泰国的国家安全与社会稳定，泰国铁路警察的反恐职责也愈加沉重。

　　（二）警务模式改变带来的严峻挑战
　　泰国铁路警务模式经历了由铁路警察负责，到以企业保安为安全主体，警方负责指导、协作模式的转变。在这种警务模式下，铁路治安维护的主体逐渐由企业内部职工代替，相比于之前由铁路警察主管铁路治安、刑事等业务，整个警务活动的趋向逐渐由“攻防一体”转变为“以防为主”。这种警务模式带来以下两个挑战。
　　1.警力匮乏。目前，在铁路警察解散及铁路公司安全力量尚未成熟的背景下，泰国政府无法在车站、列车及沿线地区提供足够的警力，铁路公司不得不雇用安保人员来负责，或是依赖于当地警察部门或其他执法机构来提供支持。同时，泰国国内的地方执法机构，可能会在特定情况下介入铁路安全事务。
　　2.权力受限。负责铁路安全事务的职工主要负责乘客的秩序维护和列车上旅客行李的检查，防止安全事故的发生，其职责范围相较于铁路警察逐渐缩小化，没有打击整治违法犯罪的权力。泰国境内的火车站不需要安检和检票程序，旅客可以直接进入站台乘车。这种管理模式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犯罪分子可以乘机携带危险品上下车，不利于车站和列车上的治安环境。
　　过去，泰国铁路警察负责整个车站以及附近商贩和单位的安全。如今铁路警察的解散，车站附近的居民和乘客无法得到应有的安全保障和便利。如果遇到问题的人想要通过警方进行处置和调查，那么就要前往当地警察局寻求帮助，而当地警察的工作负担过重，并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协助维护火车站周边的安全和受理案件。
　　一些发生在列车上的案件一般是由列车上值乘的警察负责调查、取证和处理，现在大部分列车上仅有铁路职工，他们并没有调查的权力，也不具备调查的技能。若不及时取证调查，加上长途铁路线和火车持续行驶的调查权范围划分不确定等因素，很容易造成案件无人管、无法侦破的局面发生，这并不利于维护乘客的出行安全。

　　五、铁路警察解散后维护铁路治安秩序和打击犯罪的对策

　　（一）做好安保过渡工作
　　考虑到铁路警察解散，铁路安全力量又尚未到位，国家铁路局与中央调查局早于2022年11月14日就签署了《关于解决铁路系统犯罪问题的谅解备忘录》，以确保三年内提高铁路安保水平，预防和打击全国所有铁路系统区域内的犯罪问题。
　　针对列车上的犯罪问题，国家铁路局请求警察协助履行列车安全监督职责，以预防、打击犯罪，维护列车安全；中央调查局“铁路安全维护中心”前期将安排警务人员协助维持治安，以确保乘客安全，每天重点对有犯罪风险的30趟列车，无论是北线列车（曼谷-清迈）、东北线列车（曼谷-廊开），还是南线列车（曼谷-合艾）均增设警力，负责列车上的安全运营。
　　国家铁路局也做了相应的准备，比如增加安保人员的数量，或者与警方签署协议，配备警员负责区域内安全，不过其中的体制适用和预算问题还在进一步摸索。最新提出的方案是以曼谷阿披旺中央车站为试点提供场地，让警方设置办公室，方便缉毒警察等更多的警察机构进入办公，以点带面行使管辖权范围内的执法和调查工作。
　　目前，国家铁路局通过决议，同意向负责维护铁路安全的“铁路安全维护中心”警察支付一年3400万泰铢的差旅津贴和执行任务费用，并制定每月工作时间表和责任范围，负责伙食和住宿保障。对于列车运行期间警员的执法指南和工作规范，依然与以前铁路警察存在时一样，每辆列车2-3名警员，有权依法在列车上对违法人员进行处置。

　　（二）“铁路安全维护中心”加强警务合作
　　为保障铁路沿线及列车上的安全和秩序，有效打击涉及铁路犯罪，“铁路安全维护中心”加强警务合作，其警务合作机制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1.与皇家警察总署其他内设机构合作。
　　“铁路安全维护中心”作为中央调查局下设机构，主要与中央调查局下辖的5个部门建立密切的联系，其与中央调查局最大的业务部门犯罪侦查处在处置暴乱、破坏活动、制假行为、贩卖毒品以及公众骚乱等警务活动中配合较多。最为密切的要数打击犯罪局、打击人口贩运局和打击经济罪案局，融合合作方式和手段多样，涵盖了联合行动、资源整合、信息共享、跨部门培训以及跨地区合作等方面。“铁路安全维护中心”将定期会同各部门交流有关铁路犯罪活动的情报、犯罪分子的背景调查信息和犯罪网络的线索，开展突击行动以打击走私、毒品交易和非法移民等违法活动。同时，“铁路安全维护中心”将每年集中开展专项演练，邀请经济犯罪和缉毒缉私方面的专家进行授课，以提高“铁路安全维护中心”警察在电信诈骗类案件的先期处置能力。此外，由于泰国铁路连接缅甸、老挝、柬埔寨和马来西亚四国，“铁路安全维护中心”将不仅着力于国内合作，还继续与国际执法机构和铁路安全组织接轨，参与东南亚铁路安全论坛分享先进经验，共同推动东南亚铁路安全事业的发展。
　　与旅游警察局的警务融合。泰国因其迷人的文化、美食和景点而闻名全球，前来旅游的人数日渐增长。为确保游客生命财产安全，根据2017年第3号皇家法令，泰国旅游警察局于2017年9月1日成立。该机构是由原先的1976年成立的旅游警察处升级而来，旨在预防、调查和打击可能影响旅游业的国内外犯罪。旅游警察局隶属于泰国皇家警察服务科，受旅游与体育部监管，并与相关机构合作执行公务，与原隶属于中央调查局的铁路警察司关系密切。其在全国范围内部署警察局，处理游客的咨询和事件。然而，在具体违法犯罪事宜等方面，旅游警察不能直接处理，而是提供翻译和协助等辅助公务。因此，“铁路安全维护中心”继续成为其协作单位，负责监管铁路线路、列车运行及沿途车站的安全，特别重点关注热门旅游景点之间铁路线路和所在地车站安全。为确保游客的安全和乘车秩序，“铁路安全维护中心”和旅游警察局联合开展安全教育活动，对游客进行乘坐火车相关安全知识的宣传和教育，以有效应对可能出现的犯罪和突发事件。
　　与缉毒局的警务融合。根据2013年宣布通过的部长条例（第2号）B.E.2556（2013），泰国缉毒局正式成立，缉毒局也被指定为泰国皇家警察战略禁毒规划局。依据《刑事诉讼法》和其他有关毒品犯罪和刑事犯罪方面的法律，缉毒局有权在泰国全境开展活动，包括冻结或没收与毒品犯罪有关的非法资产，并且负责与相关国家机构和其他组织协调合作，以在国内外防范和打击毒品犯罪。近年来，连接泰国、缅甸和老挝的“金三角”地区已成为国际上贩毒猖獗的地区之一，而铁路系统作为重要的交通网络，往往成为毒品犯罪分子进行运输和交易的重要通道之一。传统的铁路警察局虽然能够监管铁路安全，但面对复杂的毒品犯罪活动，往往力量有限。因此，双方在警务融合框架下规定，对于发生在车站、列车或者沿线的涉毒刑事案件，都需要继续由“铁路安全维护中心”警察先期处置后及时移交泰国缉毒局来处理。
　　与移民局的警务融合。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金三角”地区非法活动频繁，1998年至2006年铲毒行动后，贩毒产业削弱，但非法移民问题抬头。在人口贩卖利润超过贩毒的背景下，人贩子们买来残疾人士去做乞丐来赚钱，买来儿童作为童工，买来女性进行性剥削，买来成年男性用作劳工或从事电信诈骗等非法活动。而东南亚贫富差距过大，相对发达的泰国成了人口贩卖的枢纽。据报道，泰国有60万人口贩卖受害者，移民中有100~250万人无合法身份。因此，为提高边境管控和铁路安全的效率，以应对跨境犯罪和铁路犯罪等问题，移民局和铁路警察局建立了信息共享平台，共享有关非法移民、毒品走私、偷渡等跨境犯罪活动的情报信息。“铁路安全维护中心”继续与移民局分享情报，同时针对多趟重点跨境列车，组成联合执法小组开展跨境列车、偏远车站和铁路线路的巡查工作，查缉非法越境、走私和偷渡者。
　　2.与国家铁路局合作。
　　考虑到未来铁路系统设施的改进升级和高速铁路的开通以及列车数量的增加，为了保障列车的安全运营和铁路设施不被破坏，国家铁路局在火车站的建设上将采用封闭式设计，增加安全检查程序，进一步严格人员的进出；“铁路安全维护中心”负责对铁路职工进行安全培训和指导。在铁路交通事故的处置上，由国家铁路局命令相关部门先期前往现场检查情况，并确认事故发生的原因。对人为因素造成的事故，由国家铁路局收集证物并报案处理，“铁路安全维护中心”第一时间分析案件性质，并根据案件管辖情况移交相关警察机关处理。■
　　
　　【作者简介】张承先（1972-），男，南昌铁路公安局警察训练支队副支队长，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兼职硕士研究生导师，美国佐治亚大学访问学者。
　　卢奇伟（2001-），男，南昌铁路公安局鹰潭公安处余干车站派出所民警。
　　邓瑞阳（2001-），男，南昌铁路公安局鹰潭公安处乘警支队民警。
　　(责任编辑:古静)